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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25日 星期六

將死之貓

 生命具有價值 

對於人生茫然時,周遭說到當事人會厭煩的一句話。 

有時候也會出現在不足以抵抗人類暴行的動物慘死後,被視為重要的教育標語。 

將之量化,受大眾所關注的消亡者,必然遠大於那默默無聞永眠於牆角的個體。 

價值的衡量標準不過是帶著傲慢偏見。


將死之貓的力量有多大, 可以推開餵藥的手。

那顆藥或許能延長壽命,或許不會。

 

一開始只是在肩頸交界的小突起,吃了一周的消炎藥不見改善,才在醫生的建議下開了刀。 

將之送往切片。「惡性纖維瘤。」 

「會不會復發?」 

機率很高。 

 

被人粗魯地丟進鐵籠子裡,急忙窩進角落緊緊貼著兩位兄弟驚恐萬分地看著後車門「碰一聲關上。 

聽著引擎的轟隆聲,無規律性地搖搖晃晃好一段時間,後車門又打開了。 

撲鼻而來的是濃厚的惡臭味,以及此起彼落的狗吠,籠子被拖過幾個更大的白鐵籠後,又被抓著扔進其中之一 

 

一個多月,傷口一直好不了。 

「應該是裡面復發了阻礙癒合。 

開了第二次刀,慢慢長回的毛又一次地被推刀移除。 

短短時間內成長三顆小鋼珠尺寸的肉塊不是威脅,是不講理的暴徒。 

「這次切除後,建議要化療。」 

需要休息兩周等拆線,以免化療藥物影響傷口癒合。 

其間又長出來呢? 

「……就當做賭博吧。 

 

經過一陣人聲雜沓的喧鬧後,氣氛稍緩。 

不時有人推著推車穿梭於過道,狗吠聲時大時小 

有人會在籠前稍做停留,或是進一瓢飼料及一盆水。 

風扇間隙透出的光線漸漸被黑暗取代,直到一切安靜下來。 

餓又累,卻一點睡意都沒有,最年長的兄弟開始呼喚。 

但是誰也沒出現,記憶中那毛絨絨的溫暖懷抱已漸行漸 

 

打這種藥要很小心,漏針的話組織會爛掉。 

為了對抗無理取鬧的暴力份子,手段也不得不強硬。 

總是逆來順受,被針扎也不吭一聲,眼神發直任人擺佈。 

天後開始嘔吐,食慾急速下降。 

不要做了吧。

「做了還有機會,不做什麼都沒有。 

藥下太重了。 

反應大跟劑量重不是絕對關係好嗎?而且藥量是照體重給與,沒有過量的問題。 

堅持著進行療程,持續灌食液態營養品。 

憐憫之心若單獨存在堪稱礙事。 

無法治癒疾病,亦無法現化成貨幣。 

相比之下同理心更能了解「同情」所觸及不到的深處 

 

天亮了,光線再次從風扇照射進來。 

鐵門拉起聲、交談聲、汽車來來去去的引擎聲,以及由遠而近推車與雨鞋踩踏聲。 

職員開始朝狗籠灑水,本就悶熱的室內並不因此感到涼爽,反而升高濕氣,胸口的不適漸增。 

三三兩兩的人們進進出出,不時會立於籠前尖聲喊著可憐。 

直到一個堅定的聲音。

「我們要帶走這三隻。」 

一隻手伸了過來,對於未知的恐懼使然,只能拼命掙扎,用尖牙利爪抵抗想箝制身體的手指。 

「真可憐,牠們一定很緊張。」 

再度被裝進籠子,晃晃蕩蕩地抵達了某間商店的騎樓。 

 

 個月後再度腫起,連帶背上的晶片也成了刺激的源頭,一併增生。 

長的比之前大,附近還連帶幾顆小珠,嘲諷般的強勢回歸。 

背上的則是像個繭,將晶片包覆其中核心貪婪地壯大聲勢。 

「沒關係,放回去吧。都要做化療了。 

相較之下,這次的療程比前一次反應較小,食慾廢絕的情況也逐漸改善,願意自行進食。 

主治醫師的仁慈,相對於監護者來說,自己是否過於理想化而造成鐵石心腸? 

期望藉由專業技術以達到控制生命的目的,沒意識到面對是失控的不可預期 

 

在街邊混雜著車聲與人聲,把臉縮在他人的身上會不會安心一點。

跟著最年長的兄長被塞進一個提籠,提籠晃啊晃,晃進了一處客廳角落。

把牠們留下來啦,這麼乖晚上應該會乖乖睡覺吧?

「你要確定你有時間顧耶,我要先走了。」

……

牠們晚上吵得沒辦法睡覺,來帶走。 

「唉…… 

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只剩兄長,來到了一處小房間,從此開啟了固定漂泊的生活。 

無論是風聲與引擎聲交織的長途跋涉,或是人聲繁雜的走道空間,持續了幾年後總算安定下來,無須再遷移。 

 

或許因為攻勢和緩,作亂分子使得肩側像是戴了半串念珠,侵蝕的主因毫無仁慈之心,只想著吞噬自己依附的這個身軀。 

「兩個指數都過高,已經慢性腎衰竭了。」 

「……那化療……?」算了,其實。 

「現在可能做到最低限度對他比較好吧。」 

知道了,好無奈的口氣。 

相比之下的理性,毫無感情可言。 

只是相較於放棄一切,有方法就積極進行,是不是也已經喪失理性進入了瘋狂? 

 

你不覺得看牠們這樣很難過嗎? 

「又不是你在顧,我看了不會就好。」 

不明白生命本是堅強,何必以人的標準推斷。 

不明白這本是自己的責任,他人何須插手干涉。 

成為上班的共同成員,現成的範本,活體的教材。 

 

心臟已無法承受,遠在自體侵蝕前就命中注定。 

腳掌蜷縮,體溫降低。因為營養失調體內的念珠也暫緩增長。依然保持至胸前半串。 

生命的流逝可以多快? 吐血摔倒在地後,掙扎著呼吸。

這時候的喘息是為了延續生命嗎?

但於事無補,逐漸慢下來的頻率,放大的瞳孔。

真正一切停止時,只剩腸道氣體的苟延殘喘。


我只是堅持立場。

我只是不想放棄。

我只是單純唱反調。

我只是。








——謹以此篇紀念胡椒(2011/08(推測)~2016/07/29 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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